國務院常務會議審議通過北京豐臺長峰醫院“4·18”重大火災事故調查報告，在社會引起了高度關注，也再次引發了公眾對醫療衛生機構消防安全的擔憂和議論。筆者結合多年工作體會，擬對當前我國醫療衛生機構消防安全突出風險進行分析，提出幾點針對性對策建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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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被消防部門當作火災防控重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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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以來，各級消防部門高度重視醫療衛生機構消防安全工作，一直作為火災防控重點，采取了一系列措施：
一是完善消防標準規范。消防救援局以應急管理部名義，會同衛健委、中醫藥管理局印發《醫療機構消防安全管理九項規定（2020年版）》，修訂行業標準《醫療機構消防安全管理》，不斷規范安全管理。二是滾動研判提示風險。結合醫療衛生場所特點和國內外典型火災等情況，各級消防部門多次發出風險警示和工作提示，指導衛健部門舉一反三嚴密防范此類火災。三是持續開展排查治理。各級消防部門始終將醫療衛生機構作為冬春火災防控、夏季消防檢查等各類專項治理內容，采取單位自查、行業排查、聯合督查等方式，綜合運用約談、掛牌、曝光等手段，推動隱患整改。四是推動壓實行業監管。各級消防部門定期向衛健部門一對一發出建議書，并組織座談會商，研究加強行業系統消防安全工作；依托政府消防工作考核，推動各級衛健部門落實“三管三必須”要求。五是強化消防宣傳培訓。結合“119消防宣傳月”、“安全生產月”等防災減災宣傳活動，各級消防部門深入醫療衛生機構開展培訓演練，不斷提高醫護人員消防安全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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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要消防安全風險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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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衛健委官網信息，截至2022年末，全國醫療衛生機構總數約103.3萬個，其中醫院約3.6萬個（公立1.2萬個、民營2.4萬個），基層醫療衛生機構（社區衛生中心、鄉鎮衛生院、村衛生室、診所）約97.9萬個，專業公共衛生機構（疾控中心、衛生監督所）約1.2萬個。
據火災警情統計，近5年來，全國共接報醫療衛生機構火災2200余起，比較典型的有：2019年10月9日，安徽省渦陽縣一衛生院發生火災，造成5人死亡；2021年5月11日，浙江省杭州市一醫療門診部發生火災，造成1人死亡、17人受傷；2023年4月18日，北京市豐臺區長峰醫院住院部東樓發生火災，造成29人遇難。
國外醫療衛生機構重特大火災也時有發生：2020年11月，羅馬尼亞一新冠醫院發生火災，造成10人死亡、7人重傷；2021年4月，伊拉克一新冠定點醫院發生火災，造成82人死亡、110人受傷。
分析醫療衛生機構消防安全風險，主要有以下方面：
衛生健康產業發展帶來的安全風險??隨著我國衛生健康事業加速發展，醫院床位從2008年的288萬張增長到2022年末的974萬張，據不完全統計，超過5000張病床的醫院有11家，超過3000張病床的醫院63家，河南鄭州大學第一附屬醫院以1萬張床位的規模居首位，日均門診人數超4萬人。大型醫療機構優勢醫療資源形成虹吸效應，就醫人員高度聚集、安全風險大增。其次，一些地方為發展壯大基層醫療、方便群眾就醫，大力引導社會資本在辦公樓宇、高端社區等建筑內開辦全科診所，改變了原有使用功能，增加了安全管理難度。另外，隨著老年人慢性病患病率增加、失能老人比重加大，醫養結合新型產業更受青睞，但有的康養場所利用老舊建筑改造，消防設施配備不到位，醫護人員嚴重短缺，安全風險較大。特別是隨著新型、大型醫療設備和新技術、新材料的引進和更新，各類安全風險交織疊加。
醫療衛生場所自身的安全風險??醫療衛生場所用電集中且通電時間長，有的超負荷、超年限使用電氣設備，易引發故障。據統計，因電氣原因引發的火災占48.1%，高居首位。2005年吉林遼源中心醫院“12·15”火災造成39人死亡、182人受傷，起火原因就是電工在備用電源未自動啟動情況下，強行推閘送電所致。有的基層醫療衛生場所生活用火、焚香驅蚊、燒炭取暖、吸煙隨意扔煙頭現象較為普遍，由此引發的火災占總數的20.2%。2019年安徽省渦陽縣衛生院“10·9”火災，就是醫護人員點蚊香引燃可燃物所致。有的醫院因診療需要，存放和使用甲醇、乙醇、乙醚等易燃易爆物品，高壓氧艙、液壓氧罐、鍋爐房等高風險部位點多分散，稍有不慎，極易引發火災、爆炸等事故。2021年4月25日，伊拉克巴格達一處定點醫院火災，就是因氧氣罐爆炸引發的。精神病院、傳染病院等特殊機構因隔離保護要求，大多鎖閉安全出口或在門窗等處設置護欄，影響緊急情況下的安全疏散。有的醫院因業務發展進行改造，施工過程中施工人員違規作業極易引發火災。2023年4月18日，北京市豐臺區長峰醫院火災就是施工現場違規交叉作業，角磨機切割金屬凈化板產生火花，遇爆炸性氣體混合物引起爆燃，并引燃西北門外坡道下方堆放的可燃物。
消防安全管理方面存在漏洞??從醫院的消防安全自我管理來看，規模較大的醫院常年人滿為患，有的一床難求，長時期超負荷運轉，動態隱患多且容易反復，日常消防管理、初期火災處置能力都存在諸多問題；而規模較小的社區衛生中心、鄉鎮衛生院、村衛生室、診所等，大部分場所條件較為簡陋，醫護人員缺乏，設施設備老化，自防自救能力不足。行業監管方面，由于辦醫主體多樣化，包括教育、民政、公安、司法、衛生健康等行政部門辦及社會辦和私人辦，各行政部門安全管理標準不一，自成體系，有的沒有認真落實“三管三必須”要求，行業系統消防監管做得還不夠到位。消防監管方面，按照現行規定，消防部門只是將規模較大的醫院作為重點對象實施監管，而數量眾多的基層醫療衛生機構，大多由轄區公安派出所和鄉鎮、社區、村居等基層力量實施日常檢查，有的檢查能力水平不高，發現不了問題，有的地方甚至可能出現盲區漏洞。
醫療衛生場所特殊人群眾多帶來安全風險??從患病人員看，病人大多行動不便，陪護人員不熟悉場所環境，特別是重癥患者和手術后患者無法自行疏散。從醫護人員看，大多數醫生和護理人員特別是基層醫護人員沒有經過系統、專業的消防培訓，組織病人疏散的意識和能力不足，一旦發生火災等事故，容易造成人員傷亡。2011年8月24日，上海寶鋼醫院手術室發生火災，在場的6名醫護人員發現隔壁房間起火只顧自行撤離，致使1名正在接受手術全身麻醉的病人身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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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議采取針對性措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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認真貫徹落實習近平總書記關于安全生產的重要指示精神，立足全面推進健康中國建設，圍繞“從根本上消除事故隱患、從根本上解決問題”的目標，牢固樹立風險意識、責任意識、管控意識，結合專項整治行動，全力防范化解消防安全風險，大力提高醫療衛生機構消防安全管理能力水平。
落實有效防范措施??在消防救援局組織編寫印發醫療衛生機構《火災風險指南》和《火災風險檢查指引》的基礎上，各級消防部門要全力督促醫療衛生機構落實風險隱患自知自查自改，指導衛健、中醫藥和基層消防監管力量針對不同對象、不同類型醫療衛生機構存在的風險隱患，推動落實差異化的防范措施。針對大型醫療衛生機構，應重點聚焦ICU病房、手術室、住院病房、危險品存放點等重要部位和供氧供氣、不間斷電源等關鍵環節，加強日常電氣檢測、值班值守和巡查檢查，及時消除隱患。針對傳染病院、精神病院等特殊機構，應重點整治鎖閉安全出口、封堵疏散通道等問題，根據現實情況設置應急條件下可開啟的門窗，保證符合安全疏散和逃生要求。針對衛生院（室）、小診所，應重點整治私拉亂接電線、違規用火用氣、違規搭建易燃可燃夾芯彩鋼板、違規住人等問題，提升本質安全水平。
明確各方監管責任??進一步厘清邊界，明確醫療衛生機構消防安全監管責任，推動地方政府按照屬地管理原則，深入推進“放管服”改革，充分發揮政府在醫療衛生健康產業發展中法治建設、行業規劃、標準制定等方面的主導作用。發展改革、衛健部門應科學確定公立醫院和社會辦醫院的數量、規模和布局，特別是嚴格管控公立醫院單體規模和床位配置標準，有效防止因不合理的規模擴張衍生重大風險隱患。市場監管部門負責醫療設備、器具產品質量監督檢查，嚴防帶險投入使用。住建部門在綜合醫院等醫療衛生機構工程項目的審批、設計和建設過程中，應嚴格執行國家相關安全規定和消防安全建設標準。衛健部門要嚴格按照“三管三必須”要求，落實《醫療機構消防安全管理九項規定（2020年版）》、《醫療機構消防安全管理》，加強行業消防安全監管。教育、民政、公安、司法等其他部門也應主動承擔辦醫主體職責，督促和指導所屬醫療衛生機構細化落實消防安全責任和措施。消防部門要依法履行消防安全綜合監管職責，加強“雙隨機一公開”監督抽查，做好消防安全技術服務指導和宣傳培訓。
建立完善長效機制??一是會商研判機制，建議由衛健部門牽頭，會同教育、住建、市場監管、民政、消防等部門，結合季節特點和工作任務，定期開展會商，研判安全形勢，完善防控對策措施。二是評估整改機制，建議教育、民政、公安、司法等部門和衛健部門定期組織對所屬醫療衛生機構開展消防安全評估，根據評估結果制定整改方案和措施，或者委托專業機構進行維護保養。三是示范創建機制，推動衛健部門借鑒大型綜合體示范創建經驗做法，選取部分醫院，推行專家檢查、團隊管理、示范培訓、信用評價、科技賦能等工作模式，分類試點，打造樣板，示范帶動。四是檢查考評機制，建議衛健部門將消防安全納入全年醫療系統工作考評重要內容，適當增加消防安全在衛生健康系統評級、評優中的權重，以績效考評促責任落實。此外，結合形勢任務需要，建議拓展消防與衛健部門合作空間，探索建立消防救援與院前救護聯動機制，做到同步響應、同步出動、同步救援，提高快速反應能力和科學施救水平；建立突發公共衛生事件應急響應機制，衛健部門及時共享相關信息，協同落實消防安全聯防聯控，消防部門支持配合做好物資轉運、場地洗消、重點場所駐點指導和前置備勤等。
開展靶向宣傳教育??建議衛健、中醫藥和消防部門聯合組織對醫院院長進行談話提醒，督促其認真履行消防安全職責、加大安全投入和管理力度。指導對醫護人員進行重點培訓，提高安全疏散能力水平。對病人和陪護人員進行教育引導，使其知曉安全出口位置和疏散路線，掌握逃生技能。對保安人員進行專門培訓，使其能夠開展防火巡查檢查，及時發現和整改火災隱患。同時，推進消防宣傳進課堂活動，將消防安全教育納入醫學院校教育整體計劃，有針對性地開展醫療衛生機構消防安全知識教育，提升醫學生消防安全素質。
提升應急處置能力??建議督促指導醫院提檔升級建強微型消防站，特別是針對大型醫療機構組建技術處置隊，加強業務指導和指揮調度，提高初期火災撲救能力。消防救援站要結合對醫療衛生機構的熟悉演練，掌握危險物品的種類、數量、存放地點和使用情況，加強對固定消防設施的檢查、測試。做實做細“防消聯勤”，不斷提升基層消防指戰員“六熟悉”工作質量和預案制修訂水平，規范滅火藥劑使用，改進戰術戰法，提高專業救援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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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張正濤??淮安市消防救援支隊一級督導員、高源??漣水縣消防救援大隊大隊長）